第(1/3)页 宣州城外,唐寅躺在自制担架上,小腿用夹板固定着,身上青衫脏污破损,散落的长发泛着油光,微微透出难闻气味,脚上套着草鞋,指缝藏垢,长年挂在腰际的白玉换成一只草编,栩栩如生颜色鲜绿的蚱蜢,唯有手上铁骨纸扇白亮如新,唐寅来回轻摇,维持着一贯的风流派头。 狗鼻子、破嗓子差不多的穿著,因为出身草莽长得又粗犷,最近又吃的少,不像之前浑身横肉,看上去和周围的流民两没样,他们一前一后抬着担架,直直朝城门口前进,几名长者走在担架旁和唐寅说话,担架后方跟着千来号人,有男有女,携家带眷,大多眼神彷徨跟着向前,心中忐忑却怀着一丝希望,期待能从困境中脱出,更远处密密麻麻上万人的流民待在原处观望,这些人彻底死心,压根不信官兵会开门放人入城。 快到城门,一排箭矢从城墙射下,百姓抱头惊呼纷纷停下步伐,不敢再跨前一步。 「各位留步,在这里稍候片刻,剩下的路伯虎一个人去即可。」 看着面前密密麻麻插落一地的箭矢,唐寅不显慌色,对身旁几位长者说道。 「这怎么可以,唐公子为我们出头,我们躲在后面算什么意思,活到这把年纪死不死都无所谓,他们要杀便来杀。」 几位长者都是各村镇上的耆老或保正,大多认识几个字,有点见识,深得邻里间的信任,既然决定走上这一遭,不会轻易言退。 「此言差矣,我们是来请知府大人给条活路,又不是来拼命的,各位以后还有大把时间颐养天年,含饴弄孙,谈死多不吉利。」 话说得熨贴,直入人心,耆老们也是惜命之人,不然不就会在唐寅请缨为大家说项时,替他召集百姓助威,千民乞愿给唐寅一些底气。 「唐公子这份人情,我等终生不忘,无论成或不成,都会替公子立个长生牌位日日以香火供奉。」 唐寅心里一阵欷嘘,无论前世今生他似乎都避不开被人顶礼膜拜,不过这是人家的一份心意,香火能不能让人长不长生他不得而知,但也许正是过去信徒虔诚的祈愿才让他有了这次重活的机会。 「助人也是助己,伯虎这次落难,虎口逃生,承蒙各位收留医治,尽点棉薄之力又算得了什么。」 添夏村被屠,为村民收敛尸体后,唐寅便带着手下的人混进流民之中,腿是破嗓子打断的,再照唐寅指示接上,对外说词,是他在逃过江湖人士的追杀,伤重沦落在乡间,与流民制造一次巧遇,日后就有人能为他这段时间的去向作证。 现在并不是他现身最好的时机,毅然决然重新站在世人眼前,原因十分简单,添夏村没了,作为他在这个时代第一个根据地,对这个村子与村民有着与众不同的感情,无法装聋作哑,觉得应该要发点声留下点痕迹,才不枉费付出的心血。 宁鸣而死,不默而生,从后世带来的革命性格作祟,注定他做不了帝王最爱的顺民。 为证明不是故做推辞,唐寅让狗鼻子、破嗓子将担架打横,直面面对着城墙,朗声大喊: 「某,江宁唐寅,求见知府大人,盼守备将军为某通传一声。」 城上军士正要斥骂,哪来不知天高地厚的死老百姓,没一箭射杀他就该谢天谢地,竟还想见知府老爷,带队副将却赶紧探出墙垛查看说话的人,指示距离太远,唐寅又蓬头垢面实在不像个读书人,再者他只闻其名未曾见过真人,根本无从确认来人身份。 「糖的也好,咸的也罢,给上一箭看他还敢不敢胡乱叫嚣。」 士兵当唐寅是无事生非的刁民。 「别乱来,万一他是真的唐寅,杀了他我们都要掉脑袋的。」 靖平江宁后,刘光世代表新皇宣读一篇悼文,文中大肆表彰唐寅的忠行义举,为大翎文武官员、百姓的表率,悼文发送到各路府州,军士或许不清楚唐寅是哪号人物,副将却明白,唐寅是朝廷册封的存义侯,太子太保,无论他是真是假,如何死而复生,都不能轻蔑地对待。 「大人公务繁忙没有要事谁敢去打扰,除非你拿出自己是唐寅的证据,或许我能为你担一次干系。」 副将勒令军士别轻举妄动,没把话说死,端看唐寅的说词,再决定如何回应。 「某虽不才,但也算小有薄名,宣州府不少文人才子到某操持的六如居购买文房四宝时,都会与某交谈一番,相信会有人认得某的模样,某当场书诗一首,将军找个到过江宁的秀才或举子看上一眼,请他们移驾辨认某是否唐寅自然可见分晓。」 宣州比邻江宁,江宁尤其文风荟萃,读书人往来频繁,六如居更是仕子朝圣之地,为了目睹挂在墙上唐寅亲书的桃花庵歌,一睹桃花庵主的风采,许多宣州文人特意到此一游,求见唐寅。 有备而来,狗鼻子拿出纸笔,破嗓子打开装墨水的竹筒,唐寅当场挥毫,一首满江红跃然纸上。 细细吹干,唐寅高举过顶,任由狗鼻子、破嗓子将他扛到城门前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