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5章 秋草(五)-《朕和她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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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赵谦撑开双腿,“好,那我今日就偷生,最后醉一回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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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席银看见赵谦被内禁军从正堂里架出来的时候,已至深夜。

    他喝得烂醉,连路也走不得,几乎是被人一路拖下了石阶,口中含糊地说着一些席银听不明白的话。

    江凌见此在一旁喝道:“你们做什么,怎能如此对他。”

    内禁军忙道:“江将军,赵将军实在醉得不轻……”

    江凌上前一把将赵谦的手臂搭在肩上,回头道:“知会江州府,我们送赵将军过去。”

    席银眼见一行人走出了首门,这才抱着氅袍轻步走到门前朝里面张望。

    正堂里果然没有人,偏室内的灯也有些虚晃,席银侧着身子从门缝里钻了进去,而后赶忙又将漆门合好,取出火折子点燃了正堂中的一只盏灯,用袖子小心拢着,朝偏室走去。

    偏室里人影单一,周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酒气。

    张铎独自负手立在窗前,听到脚步声便猜到了是席银。

    “不用来给朕换灯了,朕站一会儿就走。”

    席银放下灯盏,踮着脚替他披上氅衣,也没吭声,在酒案边蹲下来,挽起袖子安安静静地去收拾两个男人留下的残局。

    张铎转身看向席银,灯下她认真做事的样子从容柔和。

    席银似乎也感觉到张铎在看她,端起一只空盘,转向他道:“我做的胡饼,你们都吃光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席银站起身,“赵将军吃了几块啊。”

    张铎低头看向那只空盘,“四五块。”

    “我夜里再给他做些吧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突然要给他做。”

    席银张了张嘴,轻声道:“怕以后就做不成了。赵将军……很好的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“那朕呢。”

    又是一句说完就会后悔的话,他好像听不得席银由衷地去夸一个人好似的,急于要与人分出高下。

    “算了,你不用答了。”

    席银抬头望向张铎,“你是不是也喝了很多酒啊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,从喉咙里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浊气。

    这些年,张铎喝酒越发喝得淡了,毕竟在金衫关靠着烈酒刺激而活的日子一晃过去了十几年,没有大醉的必要,另一方面,他也不敢酒后真言,让人去拿捏。

    “陛下    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。”

    席银望着他抿了抿唇,“我想问你一件事。”

    “问吧。”

    她见张铎答应,却也没有立即问出来,反而深吸了一口气,似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。

    “要问又不开口,你是何意?”

    “我问我问。”

    她说着掐了掐自己的虎口,试探道:

    “自古以来,皇帝处置臣民……都是凭着什么。”

    张铎笑了笑,这个问题对于她而言,似乎是大了一些,也难怪她迟疑。

    他不想深解,恐说得过了,伤到她心上的无名处,索性着盘膝坐下,随口道:“随性而已。”

    席银听完摇头,靠在他身边跪坐下来,认真道:“你没有好好答我,我认真的,我很想知道。”

    张铎理平膝上的袍子,侧面看了席银一眼。

    “那你觉得呢。”

    席银刚要开口,门外便有雪风渗进来,席银受了寒,下意识地朝张铎身后缩了缩。

    “冷是不是。”

    “有一点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坐这一方来。”

    席银应声站起身,缩到张铎的身后。

    张铎撩起氅衣的一边,罩在席银肩上。

    “你还没有答朕的话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话呀。    ”

    “你觉得朕杀人,凭的是什么?”

    席银靠着张铎的肩膀,氅衣上的毛羽不断地朝她的鼻子里钻去,她忍不住呛了几声,张铎的手臂伸来,一把将人拖入了臂弯中。

    “说不上来就算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不是说上来。”

    席银抬起脖子望向张铎,“我只是觉得,我自己的这个想法很荒唐,甚至大逆不道,有点不敢说。”

    张铎也低头凝向席银,“那朕更要听。”

    席银深吸了一口气,喉咙里有些发涩,她索性又咳了一声,稳住声音,这才道    :

    “我觉得……其实皇帝根本杀不了任何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五雷轰顶的一句话,张铎几乎哑然。

    怀中的女人似乎并不知道此话令张铎如何错愕惊战,自顾自地说道:“你不想杀长公主殿下,你也不想杀赵将军,可你又不得不杀他们。就好像今日我们在路上看见的那个被人打死的老妇人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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